北京城里撒野——杨华科

叶友良

北京城里撒野

——杨华科

　　１９４９年第四野战军进关，我在１６５独立师留在华北，编为二Ｏ八师进入北京市，担负起首都卫戍任务。部队为了解决财政困难，抽调一部分人搞生产，我们团部供给处，在北京市天坛对面合资办了一座军民碾米厂，招牌胜利碾米厂。我被军方任命驻厂会计，经常去地方财税部门办事，为了出入方便，我就借用民方一部新买来的菲利普脚闸自行车，在附近学校操场上学骑自行车。


　　１９４９年北京市主要交通工具公共汽车，有轨电车。市面上汽车很少。有几辆汽车，多半从国民党军队接过来的军用汽车。在路上跑的常见的就是人力车，农民进城的马车，当时北京市骑上自行车多半是高中、大学生，一般的都是出身富家子弟，骑车上学是新潮时尚，有的撒欢炫耀。


　　白天学生上课，操场上没有什么人，我只练了二十分钟，凭年轻气盛就骑着洋车行进到市区。殊不知操场上与市区道路是两个天下。操场地域宽阔，骑车不受限制，快慢行驶，曲线直行，七扭八拐随心所欲。城市公路上电车，巴士，人力车，民间马车，自行车，人来人往是众人天下。为了保证道路有序畅通，有严格交通管制规则。二十几分钟学车是在无拘无束的地方，只会向前快速蹬车，没有掌握骑车基本要领，不会躲避不会慢行。街头巷尾人多车多地方就紧张起来，把握不住前进方向，常常发生碰人撞车，“百步穿杨”、“直南目标”、“发发命中”非常准确。招来怒吼，呵斥，骂声不断。这不是战场，大街上撒野逞什么英雄！有一个年轻人横眉怒眼嚎叫，这不是天桥，跑这耍什么把式！面对斥言觑语，我只能哈腰赔不是！


　　骑车上路麻烦不断。我一双红绿色盲眼睛，不识红绿灯。静动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牵着我，人停我也停，人动我也动。动的时候，在人群里，车子不稳，摇摇晃晃，碰撞的事时有发生。当红灯一亮时，我一定站在最前面，红灯解除时我就用力踩车，冲在最前面与后面车子拉开距离，有了速度，车子就稳，免来麻烦。


　　正因此，发生这样一起事情，我前面有一辆人力车，乘客是一位中年妇女，车夫起步慢，我用力过猛，自行车从人力车右侧顺着车斗与轮子间隙，前轮坚起，后轮在地，吓得这位妇女直叫：“轮子！轮子！”这时人力车并没有慢下来，刹那间，我的自行车前轮平稳着地，我用力冲在人力车前面，躲过了这场风波。


　　为了减少惹事，我经常跑胡同串巷子，人稀车少。胡同里挑担的剃头匠，叫卖臭豆腐的，吹泡泡糖的，捏泥人的，剪纸花的。两侧小杂货店售一些油盐酱醋茶，香烟、火柴、针头、线脑，梳子筛子。


　　清晨，大一点胡同口人多的地方，卖油条烧饼，汤圆豆腐脑的，方便上早班的小市民。一碗豆腐脑，两根油条各奔东西，上岗做事去了。

　　胡同里没有红绿灯，人稀少虽然没有那么多规矩限制，惊险一幕还是发生了。

　　一次，我从税务局办完事回厂子，骑着车子进了巷子，街道较窄。一台卡车，一辆拉杂货的板车迎面而来，我非常紧张，摇摇摆摆，把我夹在卡车与板车之间，向前动不了，身子一斜，连人带车钻进卡车底盘下，这时司机及时把车子停了下来，我随手从底盘下拖着车子从外侧爬了出来。


　　车旁一位中年男子，拍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车盘底下行车多危险啊！”他这番话引起身旁一些人讥笑！我愧色难言，多谢师傅及时刹车！


　　一天我办完事回程路上，到商店里给一位病号买了两瓶炼乳。在此偶遇一位熟人，团部管理员劳亮同志，他就给我谈起部队最近一些情况，二Ｏ八师进北京市以后，出色地完成卫戒任务，临近年关，北京市政府一位副市长偕同民政部门几个干部到部队进行慰问，这位副市长在欢迎大会，大力赞扬部队官兵维护北京市秩序，保障人民群众安全做出突出贡献，表扬了部队拥政爱民工作，并授予部队一面锦旗，上面绣着“秋毫无犯”四个金色大字。部队官兵受到一次“拥政爱民”教育，师团机关组织工作组对驻地进行了一次群众纪律大检查，对照《三大纪律　八项注意》找差距，爱民活动搞的热火朝天，各连普遍制订了“拥政爱民”公约。说到这里，我插话：“劳亮同志，你是爱民模范老典型，讲讲你的爱民故事吧？”他哈哈一笑“还不是老皇历，没有什么新东西。”


　　分开后，我在路上，一幕一幕地想起劳亮爱民一些故事。战争年代部队每到一个村子，他与村民百姓接触最多，与群众有着天然感情。小孩子从村头到村尾称叔叔，喊八路，给劳亮指路，走街串巷。倾听村民呼声，熟悉百姓情况，他敬老爱幼，和长辈聊家常谈生活。他对那些无依无靠鳃寡孤独老人热心关爱，求助地方政府解困扶贫。对久病无钱医治村民，他积极向部队卫生队建议，请他们送医上门。


　　以他为榜样，军爱民，民拥军，师团机关营连官兵搞的热火朝天。解放军在前方流血牺牲，为穷人打天下。极大地激励青壮年参军热情，妇女磨米面做军鞋，儿童团站岗放哨，送军粮小车浩浩荡荡，军民一体无敌天下！


　　思绪缕缕，不觉转眼间，大栅栏就在眼前。一些历史悠久老字号商店，云集这条街，瑞扶祥，同仁堂，金银珠宝老凤祥鳞次栉比，就像今天广州市北京路，上下九，步行街一样，每日人潮涌动。几天后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后第一个春节，为这里办年货的市民，进入大栅栏陆续多了起来。走进大栅栏向左拐第一个粮食胡同是我出入单位必经之路。在胡同口有位卖馄饨的老头，他在路口一侧摆了两张小方桌子，支起一口铁锅。老人做的大碗馄饨实惠，便宜，味道可口。经常有几位熟客来这里消费，吃着馄饨聊政事谈家常。

　　我从这里过往，常听起他们谈起解放后北京市新鲜事，说到前些日子政府偕同民政部门和街道委员会一些人挨户争取意见，一口赞扬解放军好。清军，北洋军伐，国民党军队不能同日而语，解放军说话和气，买卖公平，纪律严明。最近市政府给驻军部队送去了锦旗，二Ｏ八师名不虚传，他是一只“秋毫无犯”的部队。
　
　　解放战争三年消灭国民党８００万军队，打败了国民党。这是人民的力量，没有亿万人民大力无私支援共产党，解放军就进不了北京城，就不会有新中国。我只身一人在外执行任务，一定要严格要求自己，自觉地遵守群众纪律为部队锦旗上添花。


　　一次，我欲进粮食胡同，这时迎面来了两位骑车的年轻人，谈笑风生，并肩前行。我慌里慌张，急于躲闪他俩，车子直奔馄饨锅，砰的一声！撞翻了摔破了铁锅，馄饨满地。我忽然一阵头昏眼花，目瞪口呆，吓傻了！前面骑车人停止脚步手扶着自行车站在那里看热闹，冷讽热潮，他大声叫喊，“关云长跑这是耍大刀！”卖馄饨老人气呼呼上来，一把扯住我的衣领，怒吼气愤：“我全家就靠这口锅，你砸了我吃饭营生！”我低头认错：“老伯，对不起！”祸是我闯的，你放心，损坏东西要赔，这时解放军的纪律。“我推着车子，他跟着我到达我所在团供给处，我如实向处里领导说明祸起源由，给老人造成损失。经过计算老人开价赔七万元（等于现在七元）给了他八万元。处里领导一再道歉，认错，求他原谅！老人欣慰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开口向部队领导给我求情，说这位士兵不是有意的，为了躲闪两位骑车子的年轻人不小发生这起事。

　　我把老人送出门外，他说“小伙子难为你了！”为此，我接受处里批评处理，把我召回部队，不准我在外单独执行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