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锁林谈飞苏-27的感受
置身在苏-27飞机宽大的水泡式座舱里,我按程序依次进行着:通电一启动发动机一关闭座舱盖一检查座舱设备一滑出一进入跑道。
“301请求起飞。”我把飞机端正地停在跑道头,刹住车,做完起飞前的再次检查后用无线电请示塔台。
“301可以起飞。”耳机里传来指挥员的声音。
右手松开驾驶杆上的“起飞线刹车”按钮,左手前推发动机两个油门杆,再提起“加力”卡销,飞机开始滑跑增速、抬起前轮、离开地面。――快捷的加速性、巨大的上升角,以至于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就像坐在火箭上一样,我被迅猛地推上了天空。
按照顺序,先飞了半个小时的“仪表”课目,又飞了半个小时的“特技”来体验飞机的基本性能。操纵起来棒极了,灵敏、安定,“随心所欲”。
接着我爬升到1万米的高空,按照指挥所的指令对“敌人”的空中目标进行截击。”目标,正前方XXX公里”,我迅速进行搜索。双眼盯在座舱内的雷达荧光屏上寻找目标信号,XXX公里,XXX公里,在距离XXX公里时发现了目标信号,接着出现了“截获”信号、“允许发射”信号,距离目标XX公里,我按下了导弹发射按钮,瞬即,荧光屏显示出目标被导弹击毁的信号。此时我才抬起头来向天空的远处望了望,想看看目标被摧毁的情景。但远处是一片清洁的天空,什么也没有看到,可敌人已经被我击落了。
我调整好状态,准备与另一架“敌机”进行近距离目视条件下的空战。当我与“敌机”缠斗了一番后,终于将其截获,我迅速按下导弹发射按钮,导弹离轴发射,拖着粗大的尾烟,在我的机头前方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连向目标,接着目标空中起火、爆炸……“我是风,我是雷,我是闪电!我是枪,我是炮,我是导弹!”――我就是我,我就是实实在庄的苏-27从未有过的、巨大的主宰欲涌上心头。――我激奋,我欢唱,我与飞机融为一体。这片大地是我的,这片大海是我的,这片天空是我的。
一个半小时后完成了应飞课目,我按下了“自动返航”按钮,一切按照编程,飞机自动从空域飞回机场,切向“大航线”三转弯点,自动压坡度进入着陆航线,对正跑道,下降,直到距离跑道头半公里,抬头一着宽阔平坦的跑道就在眼前,不偏不倚,在高度60米时我接过驾驶杆做目测着陆。
两轮轻擦地面,“欧庆哈啦哨”(很好),传来指挥员用俄语发出的夸奖声。
当我从飞机的舷梯上下来,庄严地给带飞的教员罗应权敬了一个举手礼的时候,才真正意识到,我飞苏-27的梦实现了。
1999年3月1日,我在笔记本上写了这样几个字:I DO FLY SU-27――FOR MY DREAM,FOR MY PASSION,FOR MY FLY-ING(我飞苏-27――为了我的梦,为了我的情,为了我的飞行)。
(二)
我飞苏-27的梦整整做了8年。
1988年,当我这个“蓝军司令”正带着9名队员以米格-23为模拟对象与“红军”开展对抗训练的时候,就有两个神秘的幽灵悄然袭来。先是米格-29,接着便是苏-27。
从美国《空军》杂志、英国的《简氏防务周刊》以及国内所有的资料里搜集它们、研究它们、解剖它们,夜以继日。中国空军蓝军分队眼下最大的困惑是如何用没有超视距空战能力的飞机去摸拟我们的对手。我们的对手确实已经有了或正在加速技装质的飞跃的装备。高技术条件下的局部战争形态已经初露端倪。
没有旗鼓相当的飞机怎能把敌人扮得真演得像?
蓝军分队的灵魂是“像敌人那样思考和飞行”。
当引进苏-27,并且很快装备蓝军分队的消息传来,“乌拉!”蓝军分队在欢呼。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一曲《喀秋莎》齐声响彻蓝军分队战术研究室。
“苏-27的外形很像美国的F-15。”不知谁说了一句。
是的,苏联的科技发展一直在模拟西方的思想和观念,以填补技术或战术上的空缺。苏-27集美国的F-14、F-15、F-16、F-18之大成,飞行性能自然更胜一筹。苏-27有很强的武器系统,火控系统也十分先进。
(三)
经空军司令员刘顺尧特批,我终于要飞苏-27了。
北京,空军总医院。
几天的检查,可谓把我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地“解剖”了一番。飞行员每年都要进行一次大体检,我至少也经历过30次了,但这一次也算是让我又开了一次眼,该查的不该查的统统检查。负责我的女军/医像幼儿园的阿姨领孩子一样,一个大楼一个大楼,一个科室一个科室地进进出出,给我讲解配合检查的注意事项,一丝不苟地做着记录。
“各系统正常,完全符合飞苏-27标准,可以上交总院体检组做结论了。”女军/医舒了一口气莞尔一笑,“这几天我可瘦了一圈,你可得请我客呀。”
是的,也许我是幸运的。周年前当我第一次体检飞行员时,我就幸运地过了关。跨入航校学飞行的时候,我们一批301名学员,如今还剩下我和另外两个人在飞,你说能不幸运吗。
当我接到(改进苏-27飞行义理论计划)的通知书时,我感到心在发热,鼻子在发酸。诗训练参谋走出办公室后,我锁上门,重新坐在椅子上,让泪水流了出来。
也许,当真的爱情来临时,灵魂会因恐惧和狂喜而颤栗。
(四)
我开始一步步脚踏实地地走进苏-27。
在教室,我聆听着10名理论教员分专业给我讲解苏-27的理论知识,以至于还没有摸到苏-27飞机,就已被这架当今世界先进的战斗机的高新技术所震撼。
好!够水平!我们的飞行员能飞上这样的飞机就如虎添翼,中国空军有了这样的飞机才能称得上“攻防兼备”,才能有资格履行“全空疆积极防御”的使命。
“中国的空军目前主要力量仅限于防空;空中突击力量少;构不成进攻性威胁;进攻作战保障能力差;缺少精确制导弹药;飞机使用理论落后;缺乏支援海军作战的能力”――5年前,美国兰德公司那个《走向21世纪的中国空军》研究报告曾使我懊恼、沉闷、心焦而又不得不认可,直到今天,我才微微地舒了一口气。只要我们坚持不懈地沿着空军发展战略走下去,再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可以向霸权主义大声说“不”!
我是带着怎样的一种喜悦与恐慌,熟悉与陌生,落伍与追赶,羞愧与自豪的心情来听课的呀。科学技术的突飞猛进;作战思想作战方式已经发生了深刻变化的今天,作为一名军人,一名战斗机飞行员应该处于怎样的“感觉”之中?
(五)
中国南方,苏-27飞机模拟机训练基地。在这里我经过了4天的训练。
返回我的部队已经到了农历腊月二十九了,春节放假6天。大年初一在指挥所值了一天班,其余5天是猫在办公室里度过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前段学习的资料。面对这一座高科技武器库,我要钻进去一件件整理熟悉它,要真正让它们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大年初二,母亲从济南家中把电话打到我的办公室。“今年能回来一趟吗?带着媳妇、孩子,哪怕一天行不行?”我说明了不能回去的理由,深表歉意,已经好几年没回去过年了。父亲接过电话;“不用了,好好整理学习笔记吧,你大姐、二姐、姐夫们都来了,全家都好。”
是啊,大年三十春节晚会上一曲《常回家看看》唱得家家户户思家念乡,唱得父母儿女心肠滚烫,唱得我们这些长年不在父母身边的人热泪盈眶。谁不想常回家看看?谁又能常回家看看,自古忠孝难两全,为了事业,父母能否理解儿子?
我用香烟包装纸裁了10多张卡片,把苏-27有关的数据、设备名称、座舱检查程序、通电检查方法、开车、滑出前检查内容按顺序任仔细细密密麻麻地写在上边,对照卡片内容反复背记。我要做好一切飞行的前期准备工作,春节之后奔赴远方,去飞苏-27。
(六)
停机坪上整齐地停放着苏-27机群。
我走近它。
苏-27威武、凶悍、挺拔、健美又透着睿智和机警的灵气。此时正有几位记者扛着相机来拍照。其中有一位年轻的姑娘,用欣赏“掷铁饼者”雕像那样的眼神看着苏-27,情不自禁地冒出一句话:“找男人就要找有苏-27这股子劲的男人。”“有实力当然有魅力。”一位年长的男记者接着说了一句。一片善意的说笑声。是的,女人嫁给男人,男人嫁给事业。
我在教员罗应权的带领下进行座舱实习,罗教员是位上校副团长,仅苏-27飞行时间就有近1000小时了。
我这次飞行的地方有不少双学士的飞行员,有很高的文化素养。元为民上校就是其中的一位。他今年35岁,长得很壮实,圆圆的脸,黑里透红,一个典型的“绥德的汉”。这段时间他正在带领飞行员次研苏-27教传指挥的战法问题。掌握高技术的武器确实要有一批高素质的人才群体。从他们的身上我看到了自己部队的飞行员,他们不仅仅危机感重承认差距,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拼搏在奋进,他们不仅仅渴望新装备,更重要的是他们思想开放、思维敏捷。他们是新世纪专家型学者式的战斗机飞行员。他们拿起笔就能写高水平的论文,走上讲台就能讲出高科技知识,坐在微机前就能熟练地敲打键盘,上了飞机就能飞出高风险的课目,将来打起仗来就一定能智勇双全地摧毁敌人的空地目标。他们正是空军未来的希望,真正的脊梁。
当我结束了今天的飞行任务后走下飞机,一样年轻的飞行员围着我,问我“感觉怎么样”?我伸出大拇指;“真是‘212吉普车’换上了‘宝马’,带劲!过瘾!”我接着说,“能飞苏-27真是你们的幸福,希望你们永远珍惜这种幸福。”
年轻的飞行员们,你们明白了我的意思吗?我这是迟到的幸福。但不管怎么说,幸福与责任同在,幸福与奉献同在。如果眼下摆著名利、地位和苏-27,任我选一个,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苏-27,永远去战斗去飞行去飞更高性能的战斗机是我产生激奋的惟一火花。我会为我的这种选择和信念满足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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